难忘的岁月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从学校毕业后被安排在城关镇小西关街道办事处工作。街道办事处作为乡镇政府的派出机构，贯彻执行着党和国家的各项方针政策，关系到辖区人民群众的冷暖和安危。在当时看来，能进入街办工作，是一个让人备受羡慕的事情。

     刚参加工作那段时间，领导给我安排工作任务单调而清闲，上传下达、烧水倒茶、擦桌扫地、跑腿打杂……。没事的时候，我就呆在办公室翻看报纸和杂志，了解一下国内外新闻时事。偶尔提笔写下一些青涩的文字，珍藏于屉中。

    办事处在小西关老街上的几间旧瓦房里办公，四周都是民居。那时候的我，风华正茂、文质彬彬，留一个三七分发型、戴一副眼镜、拎一个黑色提包、骑一辆28自行车。时间长了，我和老街上的群众相互之间就熟悉了，他们都亲切地叫我“小丁儿”。

     转眼过了一年。办事处进行年初工作调整，我除了负责单位内勤和文秘工作以外，还联系一个居委会和两个街办企业。领导考虑到内勤文秘工作比较辛苦，让我就近联系小西关一居和小西关砖厂、小西关离合器厂。

     那时候，受经济条件的限制，电脑、打印机、复印机等现代化办公设备还没有普及，大部分单位的办公条件都比较落后，文秘工作还处于手工书写和油印的时代，只有少部分单位才有条件使用铅印打字机。艰苦的办公条件，不但没有影响我对文秘工作的激情，反倒让我练出了一手流利的钢笔字。

小西关一居相比当时办事处管辖的小西关二居、泉水村、莲花村而言，经济基础是比较好的，居委会有集体资金积累，有大片的闲置土地，开办的有企业，出租的有门面，这些优势给我的驻点工作创造了极其有利条件。与其说办事处安排干部下去驻点，还不如说是给办事处年终收取村居企业管理费时找一个冠冕堂皇的托词。
有一年夏天，房县遭受了一场十年不遇的特大干旱，连续好几个月没降过雨水，土地龟裂，庄稼干枯，人畜难耐。久旱必有久雨，办事处未雨绸缪，在指导辖区各村居开展抗旱救灾工作的同时，积极排查安全隐患，提前做好防汛抢险应急准备。果不其然，在立秋过后的一天，房县受过境台风的影响导致天气突变，一场特大暴雨即将来临。为防止辖区出现防汛安全事故，办事处领导要求每名驻点干部日夜坚守在联系点，密切关注汛情险情，随时做好抢险救援准备 。

当天下午，我和居委会的民兵连长一起到砖厂安排防汛工作，让砖厂提前备好雨衣、胶鞋、铁锹、沙袋、水泵、手电等必要的防汛器材。傍晚时分，伴随着隆隆雷声，密集的雨点开始从天而降，随后雨水夹杂着冰雹倾盆而泄。不到半个小时，蹲守在砖厂后坡监控险情的安全员跑回厂部报告，后坡大渠排水不畅，渠水已漫过渠埂向外涌泄。事不宜迟，我和民兵连长、厂长、副厂长等一伙人披着雨衣打着手电火速赶往后坡大渠，只见污浊的渠水混杂着黄色的泥浆从坡上往下流，导致渠埂被冲出几处脸盆大小的豁口。我们一边组织人员向豁口处填埋沙袋，一边组织人员打着手电沿渠岸查找排水不畅的原因。原来是大渠便桥下方的管道被上游冲来树枝和垃圾堵住了，导致大渠行洪不畅、渠水外泄，我们连忙用铁锹打捞浮在管口附近水面上的树枝，但一些树枝上缠绕着垃圾死死地卡在管道里，怎么拽也拽不出来。

雨越下越大，渠水也越来越急，如果不及时解决行洪问题，渠埂一旦被冲垮，洪水就会顺坡而下，砖厂里面的砖坯、砖窑、设备、厂房等上百万资产将会遭受重大损失。来不及多想，我在腰间系了一根绳子猛地跳进齐胸深的渠水里，民兵连长和厂长见状后也下了水，我们一起在水里艰难地摸索着，合力将卡在管口处的几根树枝拽了出来，渠岸上的人紧紧拽住绳子，生怕我们被汹涌的洪水冲走。管道疏通后，大渠里面的水位逐渐将了下来，我们把渠埂的豁口用沙袋和泥巴加固好，又沿着渠岸来回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安全隐患后，才放心地从大渠上下来，那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小西关离合器厂当时是居委会的支柱企业，在解决就业、创造收入、缴纳税费等方面曾做出了突出贡献。后来，受市场经济和汽配行业的影响，再加上厂里的机械设备和工艺流程已跟不上当前形势和市场发展要求，厂里的产品一度滞销，效益逐步度下滑。资金无法周转，工人领不到工资，这些困难厂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及时将这一情况汇报给办事处党总支。办事处领导在离合器厂进行调研后，安排我和厂长、车间主任、销售科长一起跑襄樊、下武汉，到当地的汽配厂、汽配城考察学习他们的生产技术和销售经验。考察学习之后，居委会决定向银行进行贷款，然后对离合器厂的生产线进行改造升级。

几个月以后，离合器厂新一代产品终于生产出来了，经初步技术检测，产品各项指标均达到现行的质量要求。新产品生产出来了，接下来就要解决销售的问题。因前段时间的产品滞销问题，厂里已经和以前的销售市场失去了合作关系。寒冬腊月里，我和厂长、销售科长带着离合器样品，又一次跑襄樊、下武汉到当地的汽配城推销产品。那时候，凡是大厂生产出来的产品都比小厂的产品俏销，一个个大老板根本没把一个街办企业看在眼里。

为给厂里节省不必要的开支，连续好几天我们都以馒头咸菜度日。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汽车配件展销会上，我们的产品在同等价格上以质量取胜，赢得了几家汽配行业老板的青睐。他们对产品质量再一次进行了验证，各项指标达到或优于现行技术标准。不久，我们在武汉、襄樊等地都签了订单并建立了长期合作的供求关系。腊月二十几，几辆装满离合器成品的汽车发往襄樊、武汉等地，对方很快打来货款。几经寒暑，工厂终于在逆境中迎来了春天。

“不得了了，快些，快些，赵奶娃子他们屋里失火了，快打电话……”。有天下午要下班的时候，我正准备锁好办事处大门骑上自行车回家，忽然看见老街上雷幺爷惊慌失措的朝办事处跑过来。雷幺爷气喘吁吁地说，赵奶娃子在家里用柏树枝子熏腊肉，不小心把厨房的干柴堆子引燃了，现在大火已窜到房顶上去了 。我跑出院子，顺着赵奶娃子他们房子方向望去，只见他们房顶上浓烟滚滚，四周的群众忙成一团。那天，办事处书记、主任一大早带队去泉水和莲花收农业税去了，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事不宜迟，我赶紧跑进办公室拨打了119，然后和雷幺爷一起赶往赵奶娃子他们屋里。

只见赵奶娃子他们厨房和偏舍火光冲天，椽木檩条上的火苗将瓦片烧的“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肉气味。赵奶娃子夫妇俩站在门口吓得面如土色、体若筛糠。老街上大部分都是土木结构的瓦房，一旦失火四周的房屋都会遭殃，看到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其他房屋，我连忙关掉赵奶娃子家门口的电闸，然后跑回办事处将抗旱水泵上的水管下来，套在邻居家的水龙头上朝火点上喷水，然后和几个胆大的邻居赶紧跑进房屋内，将床上的被子、柜里的衣裳等一些生活急需用品抢了出来。

赵奶娃子七十多岁的父亲哭天喊地地说他的寿材还码在过道里，让我们说啥也要帮忙给他抢出来。一副寿材好几百斤重，从火场里抬出来谈何容易，大家安慰他说只要人没事，蚀点东西没啥大不了的。赵奶娃子父亲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疯了一样跑进屋里，趴在寿材上哭喊道:“这是我的瞌睡楼儿啊，抬不出来就让我跟它一起烧了算球了……”。这时候赵奶娃子对我说他父亲的寿材做的是活动的，可以拆分开来。我又和几个身强力壮的邻居跑进屋里，把寿材的顶盖、中间部位、底板分别拆开后抬了出来。暮色中，消防车鸣着警笛闪着警灯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火势在消防车高压水枪的压制下终于熄灭。由于火情处置得当，再加上消防队的及时抢救，所幸赵家只是烧毁了一间厨房和半间偏舍，另外损失了几百斤干柴和几十斤腊肉。

后来，我又负责办事处的信访工作，跟老街上的群众走的更近了。“人不伤心不落泪，人无难事不上访”，信访工作是一项艰苦细致的群众工作，每天都得与群众打交道，不管上访群众态度怎么样，都得笑脸相迎、耐心接待。他们上访反应的问题都是一些琐碎、繁杂的事情，小到邻里纠纷大到陈年冤情。在接访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一些无理取闹、死搅蛮缠的上访户，这时候我会认真听取他们的倾诉，等他们平静下来之后，再与他们心平气和的进行沟通，用真情解开他们的心结，用实际行动诠释“春风化雨”的信念。

弹指一挥间，二十几载春秋在西关老街千百年的岁月长河中转瞬即逝。虽然我工作的单位和地点经历了很多次变化，但我依然深深眷念着西关老街，因为那里有我难忘的岁月和淳朴善良的老街群众。

  

作者简介 : 丁瑞，笔名琴箫，房县作家协会理事，供职于房县野人谷省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有诗歌和散文作品发表于报刊和文学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