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随想

记得小学二年级下学期，我从老家转到天明小学借读了半年，在当时城乡差异还很大，作为一个从乡下转来的小丫头一切都陌生又好奇，加上我生性胆小又不善言辞，在陌生的环境里总是默默的躲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一切。

很快在上学、放学的途中找到了感兴趣的地方——杂货铺。在家乡只有乡政府附近才会有一个供销社卖着各类日杂用品,里面坐着一个高傲的售货员，更多偏远村子还游走着“挑货郎”的时候，在西关却一家挨着一家开着商铺这不得不让我感到稀奇。只见拆卸下来的铺面板竖立在店面左右两边，迎面摆着一溜玻璃柜台，向里看一直到顶的货架上各色物品齐全，为西关居民和南来北往的人们提供着服务，带来了极大的方便，经营的货物本小利薄，但是真正做到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谁家热水瓶的瓶胆打碎了到杂货铺配一个、袜子穿烂了到杂货铺再买一双、刮土豆的刮刮儿不见了再到杂货铺买一个。小到一分钱的一张的针、大到切肉剁馅的案板子，一句话，百姓居家过日子所需要的走进杂货铺基本上都能置办齐全。

而最吸引我的是玻璃柜台上面各色瓶子里的糖果：果丹皮、铅笔糖、粘牙糖、山楂片、汽水糖等等，由花花绿绿的糖纸包裹着按种类分装在不同的透明瓶子里，闪着耀眼的光芒吸引着我的眼睛。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一遍一遍吞着口水用眼睛爱抚它们，知道父母供我们姐弟三个不容易，尤其还将我从农村安排到县城读书更是不易，我也不会轻易开口向父母索要零花钱，于是这一罐罐在柜台上闪着耀眼光芒的糖果就成了幼小的我暗恋的对象，傍晚华灯初上时各家杂货铺都亮起了灯，灯光照映在玻璃柜台上、照映在柜台上装糖果的透明瓶子上、照映在五彩缤纷的糖纸上，这些耀眼的光芒像一个个会跳舞的小精灵让我无限欢喜和向往。若逢节日里西关各商铺张灯结彩，杂货铺里也挂起各色灯笼，玻璃柜台上的糖瓶子又会在各色灯笼的照映下散发出喜庆的、惹人的光芒，这盛装之下的小精灵眨着眼睛对我勾着手指头，对于孤单而幼小的我充满了无限幻想，经常由于看的太过投入而误了上学和放学的时间。

偶尔手上有一毛、二毛的余钱，我会紧紧攥在手中早早来到杂货铺一家一家的比对、挑选，最终怯生生的松开汗津津的小手拿出一毛钱买一根铅笔糖，宝贝儿到手先放在手里把玩半天，只见它呈黑褐琥珀色，一层一层卷的实实在在刚好如一只铅笔粗细笔头尖尖的，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撕开透明的糖纸闻一闻，一股酸酸甜甜的馨香扑鼻而来，闭着眼睛深嗅几次才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一舔，一丝丝甜味顺舌尖漫延到整个口腔，吮一点后用糖纸包起来等想吃的时候再舔两口，糖果吃完后把糖纸伸平展装进盒子里精心保管，手握糖果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一切自卑、胆怯都不存在，只有满嘴、满心的甜味儿。

除了杂货铺吸引我的还有年轻的汽配一厂，每天都能遇见穿着崭新工作服的工人们仰着头、带着笑傲骄的从大门里进进出出，临街的宿舍大抵是当时西关为数不多的楼房，雪白的墙体下面是鹅黄色的墙群像一个穿着靓黄色裙子的少女，楼梯宽敞、玻璃亮得耀眼，厂房里传来热火朝天的机械轰鸣声，院子里堆着成堆的西瓜、啤酒和汽水，那是发给工人的福利，对于还不知道汽水是何物的我来说，看着工人们成件儿的领着汽水让我不止一次的吞着口水幻想将来要是能在这儿上班多好啊，就会有吃不完的西瓜、喝不完的汽水。

半学期结束后，由于父亲工作变动，我便又转学去镇小学，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乡下小女孩儿静静的来过半年又悄悄的转走了。此后多年便未曾去过西关，直到上班一年后在街上偶遇初中同学，交谈中得知她在汽配一厂上班邀我去西关转转，杂货铺还在只是没有当年那么多，柜台上蒙上了灰，也不见了装着各色糖纸的透明瓶子。曾经的汽配一厂也渐行渐远，黑乎乎的厂房有一部分关着门另一部分厂房传来稀疏的机械声，院子里有穿着满是油污工作服的工人们走过，宿舍楼墙面斑斑驳驳已看不清当年的面目，墙上贴着小广告、毛笔写着各类电话，楼道堆满了杂物，水泥地面坑洼不平，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更显得屋子里阴暗，同学说，现在厂子不景气，准备出去打工看看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言语中透着迷茫听着不胜唏嘘。

二十年、三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时代在变迁，社会在变革，城乡早已没有了区别，当我再次来到西关是一个从容的游子，杂货铺已被超市替代，人们甚至连超市都不愿意逛直接在手机上一点所需物品直接送货上门。此时西关的棚改工作正如火如荼的推进，破旧的房屋已被拆除，能修缮的房屋被修缮一新露出了马头墙，粉墙黛瓦、雕梁画栋；不时迎面走来一群群带着安全帽的工作人员，着皮尺、扛仪器、精测量、细安排，推土机、挖掘机忙得热火朝天，也有老人们坐在门前的櫈子上眯眼晒太阳，谈论着西关的过去与将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古老的西关将会以崭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焕发出新的活力。

来源：“房县网”杯“西关印象”征文 作者：杜继红